伴侣动物内科未来之星专访—李世昕

本科：南京农业大学动物医学专业、硕士：台湾中兴大学小动物临床；日本兽医与生命科学大学、韩国清北大学访问学者、河南牧业经济学院动物医学系外聘讲师、中原小动物医师大会讲师；主翻：《犬猫行为学》；参译：《小动物内科学》第6版；执业兽医师，现就职于河南康旭宠物医院，擅长神经内外科、内分泌。

作为第一届伴侣动物内科医学大会的“未来之星”，您选择成为伴侣动物医师的初心是什么？

能够成为伴侣动物医师，首先源于我个人的成长经历。从有记忆开始我家就一直在养宠物，而且我个人的经历可能比较特殊，因为家人从事小动物诊疗行业，所以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有一半时间都是在宠物医院度过的，这让我对小动物产生了天然的喜爱。在没有自己的孩子之前，我一直觉得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就是毛孩子。当然这个想法在有小朋友之后还是发生了改观，人类幼崽也非常的可爱。其次是对职业选择的考量。我希望能从事一份自己热爱且能长期坚持的工作，避免因枯燥而厌烦，最终选择进入了小动物诊疗行业。从业多年，我从没想过要离开，所以也确实说明是真的比较热爱吧。

在您的临床实践中，哪些技术进展给你留下深刻印象？

首先，是影像技术的发展。随着CT、磁共振等设备在较发达地区的中心医院逐渐普及，推动了血管性疾病、神经性疾病的诊断与治疗向更深层次发展。

其次，是介入手术的发展。近年来血管介入、心脏介入技术逐渐兴起，腔镜的操作也不断进步，已经逐步向人医方向靠拢。目前已经有一些同行能熟练运用胸腔镜、腹腔镜开展外科手术了。

请您列举一两个经典病例

有一个令我很难忘的病例，那个病例里的雪纳瑞是17岁离世的，这个年龄对于正常的狗都已经算是很长寿了，而他从大概13岁就已经确诊慢性肾病到Ⅲ-Ⅳ期了，却又存活了近4年，远超文献记载的肾病这个阶段可以存活的时长。

其实，这个案例并不是个例，会有少数病例最后的愈后存活时间远远的超越了已知的文献报道，或者说平均寿命的情况。通常，活得更久的动物，其主人的依从性大多也更好。尤其在这个病例里，他的主人可以说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肾病后期的维持需要每天皮下补液，他的主人就风雨无阻每天都往医院跑，无论下雨还是下雪，包括郑州720暴雨那天，他的主人也坚持带他来医院补液。主人的不放弃让这只雪纳瑞有生存质量的又多活了将近4年。这个故事最特别的点在于，狗狗咽气的那一天恰逢主人的生日，它陪着主人过完最后一个生日后才离世，这让我们觉得很特别，也觉得它对得起主人这么多年的付出。身边这样的病例不止这一个，通常都是双向奔赴：主人不放弃动物，动物也不放弃主人，尽最大努力多陪伴主人，多给主人带来一段快乐时光。而这种医学奇迹的创造，通常是医生、主人、宠物三方共同努力的结果 —— 三方都很努力、不放弃，互相配合得非常好、彼此信任，像一个 “打怪升级” 的小组，有很强的搭档感，也正因如此，往往能创造出超出预期的结果。

另外，我还想分享的一个病例是跟中兽医相关的，也是想引出下面的话题，就是未来的发展方向上面我会看好的，其中有个领域就是中兽医。我觉得目前中兽医还有很大的发展潜力。因为我是做神经科的，有一些神经科解决不了的情况，中兽医是可以去做的。

有一次，我遇到一只年龄不是很大的泰迪，因为急性的颈部受损，受伤后就四肢瘫痪了。当时扫磁共振显示它是从c2到c7的5节椎体里面的脊髓都是属于高信号T2加权像。文献指出这种情况只要超过三节以上一般大部分就愈后不良了，85%后期都不能再恢复站立，还有很高的再继发脊髓软化的风险。当时他先保守治疗了一周，把脊髓软化的危险窗口期渡过了，但运动功能恢复毫无进展。后来我就把它转到了中兽医科去扎针灸。经过两个多月的治疗，他竟然恢复正常行走了。我觉得这已经算是医疗奇迹，可以发表病例报告了。我还有遇到另外一个病例是5级脊神经受损，已经没有深痛了，也扎针灸站起来了，虽然只有一例，但是西医是肯定不可能创造出这个奇迹的。

此外，部分手术后动物虽然恢复了部分运动功能，却仍存在共济失调、脑神经异常或偏瘫等问题，中兽医在后续帮助动物神经恢复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美国小动物外科会上，神经科领域也在频繁探讨中兽医的可能性，西医目前能做的事情已经有限了，但中医还有无限可能。

您未来努力方向是什么？

我目前是在做神经学方向。之所以选择这个方向和我研究生阶段的学习经历相关。我当时在台湾中兴大学师从李为民老师，他的研究方向是内分泌与外科，那时两岸神经外科手术多以椎间盘手术为主，整体开展较少，李老师是少数会做这项手术的医生，我作为他的研究生，由此近距离接触到了神经外科相关的内容。在这个过程中，我深感这一领域的神奇。同时因为主修内分泌，我发现神经学与内分泌存在诸多关联，便天然对神经学更有兴趣了。回到大陆后，那时大陆市场在神经学领域的发展还相对空白，专科普及率不高，我看到了这里蕴含的广阔发展空间，因此选择了神经学，未来也会继续在这个方向深耕。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能还会想学一下中兽医。除了上面提到的病例，还和我个人的经历也有关系。去年生完宝宝后，因为抵抗力下降，我患上了带状疱疹。病毒控制住后，神经受损引发的疼痛沿腿部外侧蔓延至膝盖，严重影响了我的睡眠和生活质量。作为此前坚定的 “纯西医派”，我在朋友的推荐下去尝试了针灸，仅仅5天疼痛便彻底消失了，而且每天都能感受到有明显好转。我自己就是做神经科的，所以我知道，从神经修复的医学规律来看，这类损伤自己修复可能得1~2个月。这次经历让我体会到老祖宗传下来的中医还是有他自己的独到之处。所以，我认为未来神经学包括内分泌的发展方向都是中西医的结合。

您认为伴侣动物内科未来最需要突破的领域是什么？

我认为伴侣动物内科未来最需要突破的领域主要有两个。

第一个是自体免疫性相关的疾病。现在动物的这类疾病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趋于年轻化。不管是血液性相关的自免性血小板减少贫血，还是神经内科的免疫性脑膜脑炎，都是内分泌相关的疾病。

目前，医生们都在探究这些疾病的病因，推测可能与饮食、环境、压力相关，甚至不排除未知能量的影响，但目前仍无明确结论。在治疗层面，西医能做的有限，主要方法就是上免疫抑制剂，只要属于自免性疾病，就是免疫系统过度亢奋了，不管是攻击神经系统还是攻击血液骨髓，能做的就是用免疫抑制剂把过度亢奋的免疫系统暂时压下去，但这样其实无法根本解决问题。比如，免疫性脑膜脑炎，大部分动物1~2年可能就会复发，这时再采取相同的治疗方法就很难取得很好的效果了。更关键的是，西医无法解释 “免疫系统为何会亢奋”，也回答不了后续的深层疑问，治疗思路始终偏向具象化，比如研究桥本甲状腺炎时，会从免疫系统问题细化到具体免疫因子，然后不停的去细分，它永远是在往小和具象化去走，按这个思路去走，实际上是走在一个死胡同里。

而中医的思路完全不同，它相对更宏观是越走是越全面的。它是有可能通过调理动物体质，帮助动物身体恢复平衡状态，让免疫既不过度亢奋也不过度低下，从理论上有机会彻底解决这类疾病。如果能从中医角度攻克这些问题，无论是对人还是动物，都将是极大的福祉。不过，中医现阶段仍然需要不断的发展，不能仅依赖老祖宗的智慧，还要在继承的基础上进一步探索，才有机会突破当前的治疗难题。

另外一个就是肿瘤方面。现在肿瘤动物很多，肿瘤早期通常没有症状，即便动物感受到不适也可能很难传达给主人，等到出现吃喝不好、行为异常等能让主人发现的表现时可能病情已经发展到很严重的阶段了。这时医生能做的事情就已经很少了。同时，动物肿瘤治疗药物也相对匮乏，相关研究也有限，不像人类肿瘤治疗有丰富的药物选择，比如肺腺癌可通过检测基因靶向位点使用对应靶向药，耐药后还可以接着吃三线药，等再次耐药后四线药很可能已经又研制出来了，可以一直通过药物维持生命质量。但目前动物肿瘤的治疗还做不到，所以希望未来可以有所突破。